孙扬善,男,1944年4月生,1966年毕业于南开大学后,曾在南京汽车制造厂任工程师,1981年调入南京工学院。1984年至1986年以访问学者身份在英国曼彻斯特大学进行金属材料微观组织结构研究工作。1988年任副教授,1992年晋升为教授。
孙教授长期从事新型高性能金属材料的研究开发,以及材料的性能、微观结构和加工工艺之间相互关系的研究,在材料科学的基础理论和新材料的开发上均有扎实的基础和丰硕的积累。近十多年年来,先后承担并完成“八五”、“九五”和十五国家863计划项目、部省级科研项目以及各种开发项目20余项。在高温有序金属间化合物、高强度、高塑性轻金属材料、非连续增强金属基复合材料以及特种有色金属材料领域里开展了大量具有创新意义的研究工作,取得了一系列具有重要科学意义和应用价值的科研成果。其中有的已在工业界被推广应用,取得了良好的社会经济效益,并在国内外材料学界得到很高的评价。
2007年10月14日是一个周日,孙扬善老师和往常一样早早来到九龙湖校区材料学院办公室。据孙老师讲,他每周末都要抽一天来九龙湖校区办公。在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中,我们谈了很多话题,关于学生、关于教育、关于大学精神,孙老师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聊到后来,我们几乎已经忘记了这是一次采访,我们渐渐地被孙老师的热情、幽默、豁达、深思所感动。我们也逐渐理解了孙老师被学生们评为“最受欢迎教师”的原因。在孙老师自己建造的一片“桃花源”般的热土中,我们看到了一位博学慎思的老教授对教育理想的执著,对名与利的淡泊,对学生、对教育的拳拳热情。
最大的欣慰莫过于学生的认可
“我从离开学校到现在的四十年中,在学校工作过,在工厂工作过,也在国外工作过。当过工程师,也当过教师。到学校之后,也搞科研,也搞教学。教学时,也给本科生上课,也给研究生上课,也带硕士生,也带博士生。这些所有的工作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教本科生。”这是孙老师在6月9日的颁奖会上,得知自己被评为“最受欢迎教师”后发表的得奖感言。谈到“最受欢迎教师”这个称号,孙老师非常珍惜。他认为,这个称号几乎褪去了任何“名与利”的光环,是来自学生的一份真诚的尊爱,是对自己教育工作最好的肯定。
在孙老师看来,教师的职责并不同于传统意义所说的“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学生的活力、朝气、敏捷同时也给教师带来新鲜感,能让教师保持年轻。教师和学生的关系,不是一种简单的消耗的过程,而是互动的过程,互相学习,互相促进,教学相长。孙老师说,他非常愿意和学生一起交流,在我们采访过程中,也陆陆续续的有一些学生来找他。在不断的交谈中,我们渐渐找到了孙老师如此深受学生喜爱的原因。
一种几乎是与身俱来的亲和力,让学生敢于和他走得很近。就像孙老师自己所说的,他觉得自己和自己教学的对象是平等的。所以学生眼中的他,也总是那么和善,一些学生私下里亲切地称他是“老可爱”。还有他尊重学生,理解学生。孙老师在教学问题上很严肃,不会有半点马虎。但是在对待学生的时候,还是会适当宽容,因为他相信作为教师有时是需要站在学生的立场上“换位思考”的。
有一位本科生就曾经得到了孙老师宽容的对待。这个学生很聪明,但是学习不认真,在考试后分数介于及格与不及格的临界点上。孙老师批改考卷时,仔细斟酌了一番,最后给了他“幸运”。这个学生知道了很感激,当晚就给孙老师打了电话,电话中提到了很多事情,当谈到自己家庭困难时,声泪俱下。孙老师对他说,“大学四年,不要只看到一件事情,而要看自己在这四年中,哪些事情是做对的,哪些事情是做错的。”人一生之中,常会走入一些困境,需要得到理解和宽容。孙老师不仅仅是安慰了这个学生,还启发和感动了他,帮助他回首走过的路,更加坚定了未来的目标。
据了解,学生们都非常喜欢听孙老师的课。谈到教学,孙老师有着不一样的看法。他说,学生们一般都喜欢老师讲课有条理,难点解释得很清楚,觉得好听的课就像好吃的冰淇淋一样可口。其实有时候,这样的教学在培养学生能力方面是有失偏颇的,而让学生什么都听不懂的课也不见得是失败的。他认为老师上课要掌握好“听懂”与“听不懂”这个度,要把握好“火候”,他觉得课讲得让学生“似懂非懂”是一种最好的境界。
关于得奖,孙老师说,在他的教育生涯当中,他也得到一些奖,但他更加珍惜学生给他的这份荣誉。因为这是不加任何包装的,是最真挚的。他说,作为一名教师,最大的欣慰莫过于学生的认可。
既是良师,也是益友
在那次颁奖会上,孙老师用英文讲了一段感人肺腑的话,大概意思是说:“我现在已经60多岁了,离退休的年龄已经不太远了,可能没有很多机会去给学生上课了。我非常希望在最后的教育的日子里,能成为学生的朋友,而不仅仅是一名教师”。他非常喜欢学生有空来找找他,谈谈心,聊聊天,无论是对学生,还是对他自己,都是一个相互交流、启发的互动过程。
学生们都知道,孙老师一直就是学生的良师益友。孙老师曾经给本科生的人生方向提建议,给要出国的学生写推荐介绍信;曾经请即将离校的毕业班(大四)的学生到家里做客,兴头上还唱了一首《儿行千里》。他经常组织自己的研究生春秋游,请学生到家里过圣诞节。他给学生的帮助,从过去到现在,有物质上的接济,也有精神上的开解,可谓无微不至。
孙老师曾经带过一名研究生,性格比较内向。因为与同学有矛盾,发生争斗,被学校处分。从此这名学生一直很消沉,对自己失去信心,发展到后来提出退学。家人赶来劝导,但没起作用。孙老师劝导他,帮他分析思想上存在的问题,同时也指出他精神上的弱点。如果是一次两次,或者是三四次,可能任何老师都不会让自己的学生半途而废。但这位学生精神上的波动长达半年之久,孙老师一直对他耐心地安慰和开导。也许,老师只要有一点不耐烦,这位学生可能就退学了。然后,他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并完成了学业。
今年,在上海工作的学生的学生们组织了一次与孙老师聚会。这位学生也去了,见到老师,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感激。看到他现在发展得不错,孙老师也很欣慰。这次的聚会上,还有一位女学生,现在在美国一家著名会计事务所上海分部工作。孙老师说,非经济类专业的人想进那家事务所工作,相当困难。这位学生虽然是材料专业,但读研期间就有了改行的念头。如果仅从学生管理和教师科研发展角度出发,孙老师完全可以遏制这种念头。可是,孙老师说,从个人发展角度来看,他很理解这位学生。最后,这个同学不仅完成了材料专业的学习任务,还成功拿到了江苏省注册会计师证书,最终“改行”,开始从事自己的理想职业。
在我们去采访的当天,还遇到了一位找孙老师交流的研究生。通过采访,我们得知孙老师并没有教过她。她回忆自己3年前的考研,提到孙老师对自己的帮助还是很激动。在她决心报考东南大学之后,同学帮她找了一位材料学院老师的联系方式,自此以后,她就认识了孙老师。她说,到现在她也很感激那位同学,给自己介绍了这样一位好老师。考研前几个月,她开始和孙老师联系,孙老师不断地鼓励她,给她很大的帮助。在初试成绩不太理想的情况下,孙老师平和温暖的话语使她重新安定下来,认真准备复试。在复试前,她才见到孙老师。为了让这个同学能安心考试,没有压力地发挥好水平,孙老师又帮她联系了南京航空航天大学,询问了那里的招生情况,告诉她即使在东大复试不行,还有另外的机会。最后这位学生复试面试的成绩都很优秀,顺利就读。由于每年报考孙老师的学生人数都特别多,她最终没能成为孙老师的学生。在成绩刚刚公布的时候,她就收到孙老师祝贺的短信,也及时地提醒她选导师。当时她还在吃饭,如果不是孙老师的电话,她就耽误了选导师的这样重要的事情了。“虽然孙老师一天都没有直接教过我,他还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真的很幸运遇到这样一位好老师。”
谈起自己学生时代的老师,孙老师印象最深的是南开大学的物理系的一位老师。在那个高谈政治斗争、阶级斗争的年代,这位老师对治学的一些思想让他至今都受益颇深。他记得最清楚的是这位老师提倡的四个方面的能力。理论思维的能力、动手的能力、运算的能力、语言表达的能力。这位老师当时就告诉他们,在学习过程中,要不断地注意培养自己这四个方面的能力,要把无意识的行为变得更加有意识。孙老师说:“老师短短的几句话,往往对学生能很有启发,使学生能够开窍。能认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坚持什么。”
教师这个职业,是我一生的追求
谈到孙老师的经历,他说他曾经做过汽车制造的工程师。78年的时候,是好不容易“钻了个空子”,才能重新回学校做老师的。对于自己的这个选择,他说,“教师这个职业,是最适合我的,是我一生的追求。”
孙老师说自己很普通,而我们看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教育者”。他关心的不仅仅是怎样把课上好,还有怎么样能把学校的、中国的教育搞好。说到教育,孙老师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这是我这几个月思考最多的问题。”
孙老师大胆地谈到中国近三十年的教育。他说,中国现在的教育,给学生提供的是很狭隘的生长空间,没有倡导个性发展。他提到华东师范大学一位教授的一句话,“没有个性的教师绝对是一个平庸的教师,没有个性的学生绝对不能成为一个人才。”他认为,这个方面,西方国家做得很好。他们给学生一个比较大的自由度。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让学生整天玩,他们也有作业。比如老师会布置初中生一个作业,让他们设计一个墙报,主题是蛋白质。要你搜集什么是蛋白质,蛋白质在自然界怎么分布的,蛋白质怎么分类,蛋白质对人类有什么用处等等。这样的作业需要学生自己搜集资料、编辑、剪贴,非常锻炼学生的能力。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在班上组织一些演讲比赛,有各种各样的主题。
在与学生开座谈会,与学生经常接触的过程中,孙老师发现学生实用主义观念非常明显。有些学生经常会对他说,我学的这门课没有用。孙老师说,有用没用不是这个知识本身的对你的意义,而是这门课的方法思路,将来你干任何事情,也许都有借鉴作用。
谈到实用主义,孙老师还举了个例子。有一个从事生物科学研究的人,在东北观察白顶鹤,长期跟妻子分居,连续几个月在湿地里追寻白顶鹤的踪迹,条件非常艰苦。孙老师说:“如果把名利看得很重,谁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他觉得我们从事科研的人都应该追求这种敬业精神”。
其实,孙老师自己就具备这种精神。我们现在几乎看不到孙老师获得什么奖项,其实他从95年开始科研上就不再申报奖项了。他一直淡泊名利,在一片“世外桃源”中做自己的研究。“我一直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做通过努力能做到的事,而不要追求那些很虚邈的或者是很不现实的事情”,治学的这几十年来,他一直坚持这样一种处事的观点。
花甲之年的反思与期望
在2006年11月16日材料学院开的一个战略研讨会上,孙老师在会上发言,题为《花甲之年的反思与期望》。他将自己的人生划分为四个阶段。黄金时代——彷徨、而立之年——急追、不惑之年——迂回、花甲之年——助推。
黄金时代,是人生的青少年时期,但是那个特殊的时期,让人们看不到前途、找不到方向,思想状况只能用“彷徨”二字形容。到了而立之年,就开始奋起“急追”,追回失落的黄金时代。到了不惑之年,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迂回”,在学科的边缘地带迂回。因为以东南大学学科所处的条件,很难赶得上当时材料的一些强势学校。为了求生存,求发展,他们只能在学科的边缘,艰难的寻求,谋求发展。现在,到了花甲之年,再来用两个字形容,就是“助推”。孙老师说,他现在要做的是让年轻人做主力,站在前排,自己则在后面奋力推他们一把。
在东南大学执教20余年,孙老师对学生,对学校有着很深的感情。在采访最后,他告诉我们,对学生,他最想说的只有两个字“求真”——时时刻刻追求真理,这对现在的年轻人非常重要。对学校,他则说了的32个字真言,这也是他在一次报告会上的发言——“崇教求真,重在治本。群策群力,深谋远虑。不求虚荣,培育内功,凝练精华,再创辉煌”。可以说,他对学生的殷殷期望,对学校的真诚期盼,都凝聚在这沉甸甸的32字真言中了。
采访结束了,孙老师对治学、对教育、对做人的很多思考深深打动了我们,很受启发。回顾孙老师做人和治学的经历,我们不禁想起了《中庸》里的一句话——“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尤 萌 李 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