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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当好的中国人”——陈善年教授夫妇捐赠百万背后的故事
发布时间: 2017-11-06                    访问次数: 876

    

金秋时节,丹桂飘香。

国庆节前三天,刚过完80岁生日的能源与环境学院退休教授陈善年及其夫人、土木工程学院退休教授佘颖禾一同回到他们学习生活了60多年的东南大学,在他们的金婚之年把积赞下来的100 万元捐献出来,通过教育基金会设立了“陈善年、佘颖禾核电安全与创新奖学金”,以奖掖后学,支持国家核电事业。消息传开,引来全校和社会的广泛关注和点赞,被誉为教师楷模、社会良心、民族脊梁。在陈善年的学生赵晓春专门为两位老人写的信里,他也深情地述说,他们同学至今都记得上他的课、他编的书、他的微笑还有他在动力楼台阶两步一跨的步伐,远在挪威的何巍同学连看了3遍,每次都泪流满面......

  作为老一辈共产党员、老一辈高校教师、老一代知识分子,他们为国家教育、科研事业倾注了一生精力,步入耄耋之年的义举背后述说了怎样的愿景?他们的一生又书写了怎样感人的故事?在捐赠现场,在他们简陋朴素的家里,笔者与他们进行了交流,一如一抹抹清泉润在心田,他们乐观中的情怀、他们淡然中的高贵、他们坚守中的责任,感人肺腑,动人心弦。
  从小立志“要当好的中国人”
  两位教授的家位于兰园20世纪50年代建起的三层宿舍楼一楼,本来是三家合住的集体宿舍,后来其他两家陆续搬走了,只剩下他们还在坚守,尽管面积大了些,但是房间布局还是宿舍的样子,显得格外狭小,而且从未装修过。陈善年说,他们家应该是整个兰园宿舍区唯一从未装修过的,家里到处堆满了书和生活用品,看上去很简陋很寒酸,但却述说着他们的生活主张,好像那些物质的东西对于他们都是身外之物。“并不是没钱装修,而是觉得没必要,只要基本的物质条件,就够了,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一句朴实的话,让人对陈善年夫妻超然的生活态度肃然起敬。
  回忆起自己在厦门鼓浪屿的家,陈善年提到了与林巧稚为邻、提到了有很多别人家的房子可以住,但他更多地提到了他的父亲,尽管他的父亲是毕业于清华的高材生,后来成为交通银行厦门分行的行长,但陈善年从小也没有觉得家里有多宽裕,后来才知道父亲一直默默地把钱捐给了当地的医院,乐善好施的父亲从小就影响着陈善年,成为他最好的榜样。工作后他主动承担起自己弟弟、妹妹的学费,而后来家族在福州的老宅他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继承。做好人、做善事对他而言就像是一种习惯。小时候,陈善年在鼓浪屿英国办的学校读书,当老师问大家长大后做什么时,很多学生说要当医生、律师等,轮到陈善年,他的回答是:“要当中国人,当好的中国人”,这就是他的理想和境界,朴实无华但却令人起敬,他要用一生的时间为这个理想而努力,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一个中国好人的内涵。
  与人为善的家风家训能立人,也能树人。陈善年有两个女儿,还有了外孙,她们的成长也深受父母的影响,从小就懂得关爱别人,可以悄悄把零花钱塞在困难同学的铅笔盒里,也可以在大街上卖报纸帮助宿舍同学,对陈善年他们来说,善良、独立是最好的教育。对于捐赠百万,陈善年表示,“我跟女儿们说了捐赠的事,她们表示非常支持”。
    成为国内首批毕业的热能动力专业优秀生
    谈起读大学的美好时光,陈善年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骄傲。1952年,陈善年考入厦门大学机械系,时逢全国院系大调整,一年后转入南京工学院(现东南大学)学习热能动力装置专业。
  当时陈善年所在的专业云集了一批业界名师,包括国内机电结合的动力工程学科开拓者、时为学校教务长的钱钟韩,与孙立人同在美国普渡大学留学归来的夏彦儒,编写国内第一本汽轮机教材的王守泰以及被称为国内锅炉第一人的范从振,被称为该学科的“四大导师”。在钱钟韩的主导下,通过教研组合并调整,形成热工专门化、汽轮机专门化和锅炉专门化等学科布局,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准,而当时苏联热能动力装置专业的本科都要学习至少5年,面对苏联专家的质疑,钱钟韩很有把握地说,我们4年就能达到他们的水平。于是,1956年陈善年毕业时成为国内热能动力装置专业最早毕业的一批学生,不过因为要经过当时由最好的专家们的考核验收,既要有答辩,也要有毕业设计,最后班级获得全校优秀班,而陈善年也凭借优秀的成绩以及在体育、社会工作上的突出表现得到5分的全优而获评优秀毕业生称号,他也因此获得了留校任教的机会。后来在问到范 从振老师为什么会留下他时,范老师也是调侃他说,因为你是最年轻的。同时,与陈善年同年毕业的佘颖禾也获得了全优成绩,只不过佘教授先去留苏,后来回国后在土木工程学院从教,两人才重新走到一起。
  果断放弃出国留学完成隐秘50年的神圣使命

    1962 年,留校任教的陈善年经过在北京学习俄语一年后,获得了宝贵而且年轻人神往的苏联留学机会,但苏联方面最后 把他要学的核动力工程热工基础专业的“核”字去掉了,让他很失望。因为要盖章确认,回到南京后,学校领导刘) 初很郑重地给了他一道选择题,学校接到了国家第一代核潜艇的一个保密项目,是继续去苏联留学还是留下来搞研究,给他3天时间考虑。“我只用了1天就想好了,决定留下来搞研究。”陈善年说。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出国深造是一条“正道”,但陈善年认为,不学核动力,出国留学就没有意义了,还不如留在国内做研究,他就这样毅然主动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
  保密项目是要完成核反应堆传热与流体力学关键基础数据实验,为核潜艇设计提供理论支持。原本以为实验会比较容易的陈善年在查阅资料的时候才发现,尽管当时有些国家已经有了相关研究,但一点也查不到公开发表的数据,甚至直到今天也没有公布。他们只能从零做起,靠自己钻研了。作为项目的负责人,他带领项目组的老师、学生就在一片空白中开展起实验。实验很辛苦,一天24小时三班倒,换班前不管在忙什么都要放下。实验也很危险,核潜艇反应堆功 率更大、更紧凑,一旦爆炸威力高于核电厂 几百倍。为了安全,他们用铁丝网把试验场地围起来,不了解情况的人给试验场取了个外号,叫“动物园”。为了让这项工作秘密进行,陈善年讲述的一个细节让人唏嘘,“所有参与人员都是义务劳动,不拿一分钱报酬。为什么呢?如果拿到报酬,生活会得到改善,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实际上,实验处处都面临着难关,在当时的工业装备制造水平下,甚至连设计生产一个符合耐压标准的不锈钢阀门都很困难,他们从北京跑到上海都找不到,上海有个阀门厂已经是全国最好的水平,但也不能保证能生产出这样规格的阀门,而且一个阀门生产成本要1万元。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陈善年发现了南京青龙山附近的一家劳改工厂可以根据他们的设计图试一下,工厂很偏远,他们是扛着很沉重的不锈钢材料走到那里的。很幸运的是,他们设计的阀门在第一次试验就成功了,陈善年教授看到他的学生一下子雀跃的那一瞬间让他至今仍然难以忘怀。
  1967年,陈善年带领团队顺利完成了使命。有了他们提供的基础数据,核潜艇的设计才能真正启动,直到去年核潜艇“091”“092”工程解密,陈善年才把这个尘封了半个世纪的秘密向他人诉说出来,当然也包括他的妻子佘颖禾,佘教授也一直没有埋怨过他,默默地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当然,让陈善年教授最欣慰的还是这么多年来,核潜艇没有出过一起安全事故,终于可以把压在肩上的重担卸下,陈善年无比的释然。在一本1993年国务院颁发给他的特殊津贴证书上,写的还是表彰他为高等教育发展作出的贡献。
  为了两个心愿捐出毕生积蓄
    退休后的陈善年一直有两个心愿:一是向民众科普核电安全,二是为培养核电创新人才出力。
  说起中国核电的发展,陈善年认为,当前最大的问题是核电安全的科普不够。不少人认为核电不安全,但事实上,当年在研制核潜艇时就坚持一条原则:不安全,宁可没有,后来的结果也表明中国的核技术已经达到了国际平均水平,某些指标已经超过了国际水准。在陈善年看来,核电是国家电力行业的未来,也是解决国家能源战略的方向,相比火电、风电、太阳能,核电清洁、稳定、可控,实际上法国80%电力都依靠核电,但我国的核电发展还不够,而且太慢,中国也要加快核电发展,不能只在沿海发展核电,在内地也大有可为。
  陈善年对年轻一代学生寄予厚望,就像他当年在讲台上、在实验室里关爱学生那样,在陈善年的学生、能源与环境学院教授张辉眼里,他是一个与众不同颇有个性的老师,不仅经常把为数不多的补贴都发给学生,关爱他们的生活,更重要地是能够用超前的思维、简单的话语给予学生思考、提升的空间,跟着他虽然压力很大,但是提高很快。实际上,在退休后,陈善年依然舍不得离开讲台,又回到学院上了9年课。核电技术和人才培养是陈善年超前的期待,目前的核燃料利用率只有5%-10%,全世界都在研究如何对核能进行更好的利用,“我希望更多优秀的学生能进行创新,哪天实现了核聚变,我们的能源危机就不存在了。”他年事已高搞不动科研了,设立奖学金可以帮助年轻人更早地成长起来,继续为国家核电发展作出贡献。“早一年是一年,早一天是一天。”据能源与环境学院党委书记朱小良介绍说,陈善年教授没签协议就把款汇到了学校的账 户上,而且要求不宣传,不搞仪式。
  就这样,为了“当好的中国人”,陈善年为核技术贡献智慧,为教育奉献一生,他为国舍弃自己的留学梦,为国舍弃自己的家庭,为国舍弃自己的金钱,他名字中的善,与他为国家、为社会、为学校的善,与他父亲的慈善之心,也与东南大学“止于至善”的校训一脉相承。对于两位教授捐资百万奖掖后学、鼓励创新的义举,刘京南常务副书记表示,这体现了东大前辈师长们无私的爱,是对东大独特感 恩传统的深刻诠释和生动实践。
  国庆节前,易红校长去看望陈善年、佘颖禾夫妇,在看到没有装修过的房子,简陋的家具,满屋的书籍和舍不得丢弃的旧物时,也无不感动于两位老教授的俭朴生活和高尚精神。
  但愿,二位老人依然挺直的身板和矍铄高贵的精神,他们金婚之年的淡然、从容和幸福,他们报国感恩的至善之心,能够成为“好的中国人”最好的课堂。(文:许启彬 图:曲钢)


本文原载于《东南大学报》2015年10月10日 第1291期 第五版